編者按馬克·林納斯(Mark Lynas),英國著名科普作家、環保人士,曾因創作了有關氣候變化與環境挑戰的幾本暢銷書而引起反響。原本作為反轉基因運動標志性人物的他,如今卻公開承認自己態度發生了轉變。1月3日,在牛津農業會議上,他發表了這篇激情昂揚的演講,為其一直以來妖魔化轉基因的做法道歉。在意識到轉基因作物安全性的同時,他也認為該技術可以幫助解決全球日益增長的人口糧食需求。他認為是自己回歸了科學的證據與理性,才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反對轉基因就是反對科學。本報刊發他的演講全文以饗讀者。
我要以道歉來開始這場演講。這是因為,有好些年我頗強烈地反對著轉基因作物;也是因為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我發起的反轉基因運動,這些行為妖魔化了一項重要的技術,而這原本是對我們的環境有利的技術。
作為一名環保主義者,我相信在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有權利去選擇健康營養的飲食,而我的選擇卻適得其反,我現在很后悔。
所以,我猜你們會想知道,自1995年起至今的這段時間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使我不僅徹底改變了看法,且能站在這里承認這一切。答案其實非常簡單:我發現了科學,并在這個過程中希望自己成為一名更好的環保主義者。
我清楚地記得,當我第一次聽到關于孟山都公司的轉基因大豆時我在想些什么。這是一家素行不良的美國大公司,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把一些實驗性的新東西放到我們的食物里。將不同物種的基因混到一起,似乎是目前能做到的最非自然的事了——在這件事上人類獲得了太多的技術力量,必然有些要成為可怕的錯誤。這些基因將會像某種生物污染般傳播起來,而那就是噩夢。
恐懼不脛而走。短短幾年間,轉基因作物在歐洲基本被禁止,我們的恐懼也通過一些非政府組織譬如綠色和平組織(Greenpeace)與地球之友(Friends of the Earth)擴散到了非洲、印度及其他亞洲地區。在以上地域,轉基因作物直到今天仍然被禁止。這是我曾參與過的最成功的運動。
這實際上是一場反科學的運動。我們在腦海中構想了很多場景:科學家們在他們的實驗室里如魔鬼般咯咯笑著,將各種生命部件拼接到一起。貼上“惡魔食物”(Frankenstein food,反轉基因人士對轉基因食物的稱呼,指一旦食用就中了科學怪人的魔咒)這一標簽——完全是人們對這種秘密用于非自然的科技力量的深層次恐懼。彼時我們并沒意識到,真正的惡魔不是轉基因技術,而是我們反對的態度。
于我而言,這種反科學的環保主義,漸漸與我當初針對氣候變化進行的科學環保主義背道而馳。在2004年,我出版了自己第一本關于全球變暖的書,立志使其具有科學性和可信性,而不是只收集一些奇談軼聞。
所以我必須用海冰的衛星數據去核對我在阿拉斯加的旅行故事,我也必須證明我那關于安第斯山脈消失的冰川照情況屬實,因為在此地,高山冰川原本長期都是處于質量平衡狀態的。這意味著,我必須學習如何去閱讀科學論文,了解基本的統計學知識,并在海洋學、古氣候學等不同領域都有所涉獵。而我之前得到的政治與現代歷史的學位,基本毫無幫助。
我開始經常與那些被我認為是“不可救藥”的反科學分子進行辯論,因為他們既不相信氣候學家,也不承認氣候變化的事實。所以我告訴他們“同行評審”之價值、“科學共識”之關鍵,以及在最杰出學術期刊上發表的關乎事實重要性的論文。
我的第二本關于氣候的書《改變世界的6℃》,具有了一定科學性,并以此獲得過皇家協會科學獎。與我關系較好的一些氣候科學家和我開玩笑說,我在這個領域知道得比他們還多。然而,難以置信的是,在2008年的這個時候,我在沒有做過任何學術研究的前提下,僅憑一點有限到可憐的個人理解,就在《衛報》上長篇累牘地攻擊轉基因作物的科學性。即使在更晚的階段,我也沒看過一篇生物技術或植物科學領域“同行評審”的論文。
顯然,這種矛盾是站不住腳的。真正觸動我的,是我最后發表在《衛報》上那篇反轉基因文章下的評論。特別是一個評論家反問我:如果你是基于它是由大公司生產的而反對轉基因作物,那么你也反對那些由大汽車公司生產的輪胎嗎?
所以我查閱了一些資料。我發現一個我所珍視的信仰,已逐漸從那個綠色都市神話變為了轉基因。
我曾認為轉基因作物會增加化學藥劑的用量,但結果是抗蟲害的棉花和玉米只需要更少的殺蟲劑。
我曾認為轉基因作物只是為了使大公司受益,但結果是廣大農民只需要更少的投入就能獲得數十億美元的收益。
我曾認為所謂的“終極科技”會讓農民們每年保留良種的習慣變得毫無必要,但在很早以前雜交技術出現時,它也被認為可以做到這一點,事實是直到現在也從未“得逞”。
我曾認為沒有人需要轉基因作物,但結果是由于農民們迫切需要,抗蟲棉在印度被非法盜用,抗農達大豆則在巴西被盜用。
我曾認為轉基因是危險的,但結果是它們比傳統育種如誘變技術更為安全和精確。轉基因生物中僅僅轉移了幾個基因,但傳統育種的錯誤方式卻會污染到整個基因組。
但將不相關物種的基因混合到一起又會怎樣呢?譬如說魚和番茄?實際上,病毒一直都在做這樣的事,包括植物與昆蟲,甚至我們自身——這就是所謂的基因漂流。
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因此,在我的第三本書《上帝的物種:在人類紀拯救地球》中,我拋棄了那些所有環保衛士們所謂的正統觀點,一開始就試圖以最大化的尺度來看待這個問題。
(中國科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