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過餓的人吃紅燒肉,跟沒挨過餓的人吃紅燒肉的感覺不一樣,所以說幸福本身實際是一種感覺,看你自己怎么去品評它
聯想控股董事長、聯想集團創始人/名譽董事長 柳傳志
“你幸福嗎?”注定是今年的關鍵詞。對于這個問題,中國企業“教父級”人物――聯想控股董事長柳傳志先生給出了自己的答案?!鞍み^餓的人吃紅燒肉,跟沒挨過餓的人吃紅燒肉的感覺不一樣,所以說幸福本身實際是一種感覺,看你自己怎么去品評它?!?/strong>
“在人生存的基本條件滿足以后,不斷設立新的追求目標,這個追求的過程和達到目標后的愉快,都會讓我感到幸福?!睆囊婚g不足10平方米的小平房開始白手起家,一手打造出近乎登頂全球最大PC廠商,柳傳志表示這里的每一步過程,都有很多的故事,每一個故事形成的時候,都會給帶來一份特殊的歡悅。
“我們種了一棵樹,費盡了千辛萬苦,樹長大了結了果,這應該說達到了我們的預定目標,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把果子全搖下來的?!绷鴤髦疽詷渖系墓訛槔J為搖果子的過程就像每達到一個階段目標以后,會開慶功會,讓員工能夠提升士氣,會對外開發布會,提高企業的聲望,因為是大家實實在在自己做的,應該讓大家知道是怎么做的,這個過程本身其實是一個全體團隊的享受。
“當初定這個目標定得高不高,做的時候跟預設的環境一樣不一樣?當時我們怎么做的?”對于內部的復盤,柳傳志認為則是更大的享受,不管是公司的高層復盤,每個具體部門復盤,復盤的結果使每個人都感到,不但是提高了自己的工作能力,而且很有成就感,因為每個人在這里面都起了作用,這種一種特別強烈的幸福感覺。
而在中國能讓企業家們感到不愉快的事情,柳傳志指出有兩種:第一種,做完了事兒以后自己的產權得不到保護的時候,這個肯定會不愉快;第二種,另外更不愉快是不按規矩來、不按秩序辦,這種時候人們會感到不愉快。
以下為觀點原文:
柳傳志:
讓我談談我對幸福的感覺,跟經濟改革沒什么實際關系,所以說我因為一個做具體企業工作的人,比較能談的事兒主要還是企業的微觀管理,那么今天我就想就這個問題談談我自己的看法。
我們每個人由于年齡、性格、我們閱歷的深淺、處于的環境的不同,對幸福的理解肯定是不一樣的,我自己作為一個白手起家的創業者,然后后來變成了一個企業家,那么什么事兒能讓我覺得幸福呢?
我談兩點吧,第一點就是對我來說,在人生存的基本條件滿足以后,不斷設立新的追求目標,這個追求的過程和達到目標后的愉快,都會讓我感到幸福,就是不斷地設立新的目標,這個追求目標的過程和實現目標后的愉快都會讓我感到幸福。我們聯想在1984年成立的時候,是在一間小平房里成立的,出來的時候真的什么都不懂,完全不知道應該怎么做,用我們自己的講話是屬于一個叫做蒙著打的階段。
在這個蒙著打的過程中,我們先發明了,先就是賣過電子手表,也賣過旱冰鞋,被人騙走了很多錢。后來我們發明了聯想漢卡,裝在了電腦上來促銷電腦,結果發現促銷電腦的利潤比賣聯想漢卡的利潤還高得多,于是我們就走到了代理的隊伍里面去。當我們逐漸地熟悉了代理的這個業務以后,我們就下決心想自己能不能成為有自己品牌的電腦。前面那一段比如說賣旱冰鞋、電子表、怎么去給人當代理,那個時候是所謂蒙著打的。但是到后來要樹立自己品牌的過程,這個里面就開始有瞄著打、想著打的過程,這里面就有一個不斷設立目標的過程。
在八十年代的時候,想設立一個自己品牌的電腦,實際上是非常不容易的,我們在做代理的過程之中,逐漸摸索了什么是市場,怎么去做促銷、做經營等等,覺得我自己又是計算所出來的,覺得我們有能力做自己品牌的時候,其實會遇到了很多的困難。
第一個困難就是國家當時不給我們生產批文,因為在計劃經濟的年代,那時候你是要想做生產廠家的話,需要拿到國家的批文的,當時有關部門的領導同志跟我們科學院的副院長講,說我們國家已經引進了80多條生產線了,所有的生產線都是虧本的,為什么還要再給你們引進呢?因此就拿不到這個生產批文,拿不到生產批文于是我們就要想很多辦法,比如說繞道在香港,在香港成立了一家小的企業,在那兒開了一個作坊可以能夠生產主機板的,然后我們主機板在拉斯維加斯展覽的時候,被國內有關部門的領導同志發現了,那么多外國企業里面還有一家中國的公司在那兒賣主機板,于是我們就得到了生產批文。
后來我們在香港由一個小的作坊,逐漸地生產出了產品質量合格的主機板,但是香港那個地方的成本越來越高,我們又把作坊搬到了深圳逐漸變成一家工廠,然后質量又如何不好,怎么樣去調整質量、改進性能,怎么樣用高價外匯買回來合適的元器件等等。當時能形成一個自己品牌的電腦,是非常不容易的,要做很多的工作。但是這確確實實每做一步的時候,離我們的目標逼近一步的時候,那真的是一種非常愉快的感覺。
到了1990年、1991年的時候,我們有了自己品牌的電腦。但是到了1994年前后的時候,我們國家以前是保護所謂民族品牌的,這種保護當然實際是不可取的,因為怕這個外國的電腦進來以后沖擊了中國的民族品牌,當然不是主要沖擊我們這樣的,主要是沖擊我們國家投資的像長城這樣的大的國有企業,因為國家投了很多的資,希望我們自己的這個品牌能夠健康生長。誰知道由于你一保護的結果,結果電腦的價格又貴、質量又差,影響了各行各業對電腦的使用,因此國家后來就放開了,就把這個批文取消了,進口過去是要批文的,把批文一取消,把進口的關稅一降低,這時候外國的電腦就大批量地引進了中國。這時候我們剛剛有了自己的品牌,馬上就會被人家湮滅,在當時是在1994年前后的時候,我們占中國市場一個非常非常小的比例,IBM、康柏等等進入到中國來以后,我們就會受到非常大的沖擊了,我們應該講無論從技術、資金這些角度上,跟這些外國的大企業比,真的是小舢板和航空母艦這樣的比例,這么比真的不為過,差得太遠了,但是我們竟然就從占整個市場的2%一直打到了2001年的時候,我們占了中國市場的27%,占了一個絕對第一的位置。
這個每一步的過程,這里面都有很多的故事,每一個故事形成的時候,都會給我們帶來一份特殊的歡悅。后來戴爾進入中國,戴爾當時發明了一種新的業務模式,從美國打到歐洲打敗了康柏,打到中國,我們又打不過人家,2001年我們的市場份額又下跌,我們又苦苦研究人家的打法,最后我們研究出一個新的雙模式的打法,我們在中國就打敗了戴爾,后來又并購了IBM等等,成為了一個國際型的企業。
今天我們在并購IBMPC以前,我們營業額是29億美元,那是2004年的時候,現在我們2011年的時候,我們的營業額做到了298億美元,我指的僅是電腦這一塊兒,市場的份額占到15.7%,馬上下個季度我們就可以更進一步了。
這些事兒本身這個過程,我覺得是一種愉快,達到最后的結果肯定那是一種更大的愉快。這個過程中每一個艱苦的過程完了以后,打了勝仗、敗仗,和同事們在一起復盤、研究我們為什么會打敗、為什么會打勝,這個過程本身其實你可以把痛苦變成一種愉快的感覺。真的就打勝了以后,你也可以讓它一下子過去進入到一個新的戰役,你也可以細細地拆開來享受其中的過程。
我們經常喜歡說,我們要把樹上的果子全搖下來,這是什么意思呢?我們種了一棵樹,費盡了千辛萬苦,樹長大了結了果,這應該說達到了我們的預定目標,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把果子全搖下來的。我舉一下搖果子的過程,像我們每達到一個階段目標以后,我們會開慶功會,會對外部也有發布會,慶功會內部讓自己的員工能夠提升士氣,大家都感到我們為這個共同的事業做了努力,發布會可以提高企業的聲望,因為我們實實在在自己做的嘛,我們應該讓人家知道我們是怎么做的,這個過程本身這其實是一個全體團隊的享受。
而我覺得更大的享受還是內部的復盤,當初定這個目標的時候,定得高不高,是不是定得偏低了還是偏高了,做的時候跟預設的環境一樣不一樣?當時我們怎么做的?這個公司的高層復盤,每個具體部門復盤,復盤的結果使每個人都感到,不但是提高了自己的這個工作能力,而且很有成就感,因為每個人在這里面都起了作用,這種成就感的感覺,我覺得是一種特別強烈的幸福的感覺。
還有那當然就是最后的結果了,因為每達到一個新的目標以后,企業的利潤又會提升,給股東有回報,員工們有回報。我們經常做的事情是在做以前,其實是可以告訴大家,做完了以后我們每個人物質上可以得到什么、精神上可以得到什么,到最后的時候超出了預定的目標,每個人能得到自己贏得的一份兒,這個本身確確實實是一種享受。
我自己其實應該講,1984年的時候,我家里窮得一塌糊涂,固然在那個時候也并不覺得窮的原因是,我的科學院的同事們都這么窮,大家都一樣。但是這些年生活實際是在不斷地提高之中,如果在提高之中能夠品評我們是怎么提高得來的,那會覺得有更愉快的感覺,這就有挨過餓的人吃紅燒肉,跟沒挨過餓的人吃紅燒肉的感覺不一樣,所以說幸福本身實際是一種感覺,看你自己怎么去品評它。
那么在這個整個的過程中,就是追求的過程中難道都是很愉快的,都是幸福嗎?不,也有不是的,有令人不愉快的地方、不幸福的地方,那是什么呢?我想說就是在競爭的過程中的正常程序,比如說進來了更厲害的競爭對手,或者是競爭的環境發生變化,要我們去調整、去適應,或者為了追求事業的成功,要內部進行溝通和外邊進行溝通,像外邊和供應商、銀行、政府部門等等,這些本身都是正常的,心態都應該放平靜,哪怕你是去好好跟人家說話,或者說去求人家等等,我覺得都應該是正常的。
這個不愉快的事兒主要是遇到了不按次序辦的時候會感到不愉快,就是當這個事情有的時候,不是我們自己能解決的。
我舉一個例子,1992年、1993年我們在深圳當時辦了有一個工廠,當時進口的時候海關給了我們不公正的待遇,我們當時因為年幼無知,不懂事兒就告了狀,告狀的結果就是上面上來對海關這個,我覺得其實也沒有批評當時深圳的海關,只是沒有按他們預定的做法對我們進行更大的懲罰。可是后邊得來的事情就麻煩了,我們在香港每天有大量的運元器件的車到深圳過關,然后在深圳生產了我們的這個產品,主機板,然后再運出去通過香港出口到海外,每天早晨由于當時的海關少,這個關口通關的少,所以說大貨車就要排很長的隊,大概要等一個多鐘頭,一眼望不到邊全是大貨車,當聯想的貨車到的時候,海關的同志會說這個車是哪兒的?是聯想的,那出來查一查,這個誰都不能說什么,查了沒什么事兒很好,回頭從頭排隊,又要從頭往回排,這樣的話一天的工作就耽誤過去了,你幾次以后感覺到這個地方實際上是不能待了,遇到這種情況心情肯定是,誰也不會覺得這種事兒幸福。
我們自己的好處就是還是會調整自己的心情,覺得這只是某一個地方的小環境不好,我們可以繞開這個小環境,后來我們到惠州建立了生產基地,那個地方政府給了我們地,請我們去,這時候我們就會跟政府談,如果我們在這兒建一個很大的生產基地的話,我們希望政府建一個辦公室,這個辦公室里只有一個口對我們,不能你下面的各個局,比如說稅務、工商,所有的部門對我們,我們不能接受,我們就是你們內部協調好了,辦公室一個口對我們,這樣行不行,人家說行,后來果然這么做的,就減少了很多的麻煩。
在這個過程之中,在中國確實做事情,只能夠有理想而不理想化,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很理想化,那真的是在中國會碰壁的。這里面我覺得這是企業家們感到不愉快的事情有兩種。
第一種,做完了事兒以后自己的產權得不到保護的時候,這個肯定會不愉快。
第二種,另外更我的不愉快是不按規矩來、不按秩序辦,這種時候人們會感到不愉快。
今天的聯想是一個有一定規模的企業了,遇到這種事情是越來越少了,但是我知道很多中小企業還是會遇到這樣的問題,當我到有些省、有些地方去跟領導同志在討論我們業務的時候受到了非常多的支持,這時候我更多地感覺覺得還不僅是因為我們有一定的規模,更重要的感覺是我們自己歷來都注意,特別注意尊重政府、尊重對方,同時說到做大,我做不到的事兒我從不允諾,我從來不開這個空頭支票。
比如說一件事情大概需要2億的投資,我們說成200億的投資,大作渲染,到最后的時候實現不了,這樣的事兒我們從來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