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他到砂掌大隊駐隊,住在五保戶武忠家。武忠當時七十來歲,孤身一人。吳金印往武忠家去的時候,正遇上武忠瘸著腿從外頭回來。吳金印迎上前去,問:“武大伯,你的腿……”
“沒啥毛病,就是腳指頭那兒頂得生疼。”
吳金印燒了一鍋熱水,倒在盆子里,說:“武大伯,來,燙燙腳,讓我看看你的腳是咋回事兒。”他把武忠扶到椅子上,脫了他的鞋子一瞧,原來是腳指甲長得太長,鉤到肉里了。吳金印為武忠燙腳,找來小刀替他把鉤到肉里的腳指甲一點一點挖出來。武忠逢人就說:“你瞧,人家是公社干部哩,給俺洗腳……別看俺沒兒沒女,俺覺著跟有兒有女的一樣哩!”
吳金印在池山大隊駐隊的時候,住在烈屬宋大娘家。有一天晚上,宋大娘的胃病犯了,疼得在床上打滾。吳金印趕緊找來一張竹床扎成擔架,跟另外幾個人抬起宋大娘,在漆黑的山道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公社醫院跑。到了醫院,吳金印跑前跑后找醫生,替宋大娘辦了住院手續、交了住院費。等醫生給宋大娘看過病,吳金印親自去取了藥,找來開水幫宋大娘把藥吃下。病情穩定了,吳金印依然守在宋大娘床邊為她捶背、擦汗、扇扇子。宋大娘吐痰,他趕緊用手帕接住;宋大娘的痰和涎水流到衣服上,吳金印就一點一點給她擦。他在宋大娘床邊守了整整一夜。
宋大娘病愈之后,行動不便,吳金印每天早晨為她端尿盆、穿鞋,每天晚上給她燒水洗腳。宋大娘感到難為情,一再說,往后可別這樣了,你是干部哩,這樣侍候俺,大娘經受不起啊。吳金印說:“你大兒子為革命犧牲了,我就是你的兒子。兒子照顧老人有啥不應該的?”一句話把宋大娘說得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吳金印在社員家吃派飯,每次端起飯碗總要先往鍋里瞧瞧,見鍋里的飯稀,端住自己的飯往鍋里一倒,說:“咱們有稠的一起稠,有稀的一起稀。”遇到有的人家特意為他準備了肉和菜,他扭頭就走,隨便到哪個人家盛一碗紅薯稀飯,蹲在門口一喝了事。每次吃了飯,吳金印都要給糧票給錢。山里人不習慣,說啥也不收,吳金印就悄悄地把錢和糧票壓在飯碗下面。
他視群眾如父母,群眾拿他當親人。
吳金印總是忘不了楊務新殺雞的故事。
楊務新是池山大隊的一個五保戶,老兩口都60多歲,無兒無女。吳金印到池山以后,每天給他家擔水。日子久了,老兩口經常在一起念叨:人家吳金印跟咱一不沾親二不帶故,這樣照顧咱,咱拿啥報答人家?
有一天,大隊給吳金印派飯派到他家,老兩口高興得團團轉。他家最值錢的是兩只老母雞,這是他家的小“銀行”,吃鹽、打油全靠雞蛋去換。老兩口把那只最肥的母雞殺了,用文火燉了一上午。吃晌午飯的時候,老兩口把燉好的雞和雞湯用盆子盛了,端到吳金印面前,笑瞇瞇地說:“吃吧!”
“你們這是……”吳金印瞧著雞湯,瞧著兩位老人充滿愛意的目光,心里一熱,不知說啥好了。吳金印對楊務新說:“你們先吃吧,我有點事出去一下。”老兩口在屋里左等右等不見吳金印回來,四處尋找,發現吳金印在別人家端著紅薯稀飯正吃著。楊大娘哭著說:“你這是咋哩?給你燉的雞,你為啥不吃?為啥不吃?”老兩口站在那里哭著不走。吳金印也哭了,說:“你們的心意我領了。可我是干部,不能搞特殊,不能脫離群眾啊!”那只雞他雖然沒有吃,但這件事卻深深地銘刻在他心里。
這些故事,是心靈的乳汁,滋養著吳金印。他說:“我那時候年輕,是樸實的山里人教我懂得了啥叫善良、啥叫感恩。這一輩子,啥時候想起他們,心里都是暖烘烘的,覺得不盡心盡力地為老百姓辦事,就是沒良心,就是不孝之子!”
正是有這種感情支撐著,吳金印的人生有了方向、有了動力。在獅豹頭, 2600多道嶺、2700多條溝、三四十個大隊、幾百個自然村都留下了他的足跡。春天,他跟群眾一起找水源、修水池、上山挖地、下河造田;冬天,背著救濟糧、帶著救濟款,來瞧瞧群眾碗里盛的啥、身上穿的啥、床上蓋的啥。幾十年來,不論走到哪里,他都沒有忘記自己的責任:幫助群眾圓那個溫飽夢。他感到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
說到跟群眾的感情,吳金印很有一番感慨。他說,咱當干部的,不要成天想著“我要聯系群眾”、更不能嘴上喊著“我在聯系群眾”;真正的聯系群眾,就是根本不把自己當成官,要把自己當成老百姓。這樣一來,遇事你就會自覺地替群眾著想;跟群眾在一起,你就會自然而然地放下身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