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報網消息:英文《中國日報》1月7日報道:一想到要搖搖晃晃地懸在一條400米長、50米高的溜索上,感受著怒江的水在身下翻滾和怒吼,他承認他真的害怕了。
33歲的云南怒江福貢縣的鄉村醫生李佳生馬上要去怒江大峽谷對岸的娃吐娃村出診。怒江上的傳統溜索是到達對岸最快的交通工具。
盡管李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傈僳族小伙,他每次滑溜索還是會害怕。大多數本地人也多多少少有同感。
“如果你不小心掉下去就會立刻變成大魚的盤中餐,”李笑著說。因為滑到對岸的時候速度很快,他現在還是經常把腿和背撞得淤青。
李把一個自制的由鐵滑輪和麻繩圈組成的滑具鎖扣在溜索上,上身鉆進麻繩圈然后坐在上面。李拉了拉右肩上的醫藥箱帶子,拍了拍有點發顫的腿,然后深吸一口氣。
李雙腳猛地一蹬地,不到一分鐘的光景就滑到了峽谷對岸。
對于云南很多一輩子生活在偏遠農村、從來沒有機會到外面的世界看看的村民來說,一整所設備齊全的醫院僅僅意味著一個鄉村醫生的醫藥箱。
而醫藥箱的主人——這些鄉村醫生們,大概在好幾項世界紀錄上比大城市和外國的同行們都更有競爭力:他們的工作時間最長、職責區域最廣、病人數量最多、醫療條件最差、工資最低。
作為鹿馬登鄉11個村子里唯一一所衛生室里的唯一一名醫生,李已經一天24小時一周7天地工作了八年。他肩負著1700多名村民的醫療保健工作。
“我的私生活和工作之間沒有任何的分別,”李說道。他的家緊挨著衛生室,這樣只要一有病人來看病,他就可以隨時診斷治療。
李回憶了他無數次出診中的一次。那是2003年,對面海拔1800米山上的歐路底村有個孩子出生了。為了給這個新生兒注射乙肝疫苗,李徒步走了兩天。
雨后的山路很滑,李摔倒了。黑夜中野獸的嚎叫讓他毛骨悚然。
“我嚇哭了,”短暫的停頓后,這個男人不好意思地承認道。
沒辦法像正規軍那樣接受系統的高等教育,而后用先進的儀器治療各種疑難雜癥,鄉村醫生只能用最普通的醫療器具和從中專學到的最基本的醫療知識來治病救人。
但是對于農村里的病人們來說,鄉村醫生是超級大英雄。
這些出身于農民、曾經被稱為“赤腳醫生”的鄉醫們,正承擔著這個國家40%的基礎公共醫療服務。
統計數據顯示到2009年全國共有99.5萬鄉村醫生和63.3萬鄉村衛生室。在94%都是山地的云南,有33241名鄉村醫生遍布于13375個鄉村衛生室,正全心全意地為病人們奉獻著。
來自云南怒江瀘水縣洛本卓鄉保鄧村的和光才醫生是位31歲的白族小伙。他負責周邊8個村子1萬多人的醫療保健。
14年前17歲的和光才3年中專畢業后,從父親手里接過了鄉村醫生的工作,成為家族中第三代鄉醫。
和已經記不清他穿壞了多少雙鞋,也記不清有多少次他意外地發現自己在一座墳上醒來。但是和很清楚在過去的14年里他一共接生了1157個嬰兒,沒有一例新生兒或產婦死亡。
和還記得他曾從難產中救活的19歲產婦秦海鈺對他說過的話:“在我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就相信你能救我。所以我把自己和孩子的命都交給了你。”
“每個人都只有一次生命,”31歲的和說。“所以我對生命的態度很虔誠。”
和的努力工作贏得了村民們的熱情回應。36歲的胡四者2003年回娘家探親不小心吃錯了藥導致中毒和休克。和用嘴把卡在胡嗓子里的藥吸了出來,然后對她進行了2小時的解毒治療,終于救活了她的命。
“從此以后我就把和大夫當成我的再生父母,”胡說道。每年過春節她都會把自家的豬腿送給和,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但是與此同時,與和的努力工作和在病人間的威信極不相稱的是他極端低的工資。與云南其他的鄉村醫生一樣,和的月工資是60塊,從他工作的第一天一直拿到2010年1月。在這之前,他父親的月工資就是60塊,拿了15年。
和說他和他的家庭這些年來買不起任何好東西。比如他的手機,就是朋友扔掉不用的那種最原始的藍屏機。跟他一起開始工作的5位同事都受不了低工資相繼辭了職。
2003年3月8號,和那當了30年鄉村醫生的父親死于高血壓和中風,終年53歲。對于和來說1000塊錢都是個天文數字,去大醫院花10萬治好父親的病注定只能是癡心妄想。這后來變成和心里一塊永遠的傷疤。
但是不管怎樣,和還是選擇留下來。
“我想成為父親那樣的人和醫生。他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和說當他看到百十來號人在父親的葬禮上失聲痛哭時,他就下定了決心。
1997年為響應衛生部鄉村醫療改革和發展的政策,云南省明確了鄉村醫生的月補助標準。像李和和所在的鹿馬登和洛本卓這樣的貧困鄉,每個鄉村醫生的月補貼不得少于200塊。
2002年和2010年云南省又下達了兩個文件來貫徹這一政策的實施。經過多年依靠每月60塊生活的苦日子,和第一次嘗到了漲工資的甜頭。從2010年1月開始,和的月工資漲到了400元,其中包括200元計劃生育工作者補貼。
與此同時,中央財政2010年撥款4.5億來支持全國11250個鄉村衛生室的建設。
“近年來我感受到了變化,”李說道。
2008年李的衛生室配備了冰箱。他再也不需要用冰盤裝著疫苗,一從縣衛生站出來就向村民家跑。通常當他跑了10公里,冰盤已經化了,疫苗也不能再用了。
在大理白族自治州幛崗村的另一個鄉村衛生室里,李玉萍和她的同事2010年4月終于用上了專業的嬰兒秤。以前他們都用桿秤代替。李覺得用桿秤稱孩子“就像在稱農產品”。
另一方面,這些鄉村醫生的專業素質也在提高。
在云南,96.26%的鄉村醫生擁有鄉村醫生資格證書,這還不包括2.87%的助理醫師和0.87%的醫師。
像李和和一樣擁有中專及以上學歷的鄉村醫生的比例,從2002的13.33%上升到了2009的52.69%。
2005年到2010年間中央財政一共撥款4.21億用于256萬人次鄉村醫生的培訓。李與和都是其中的受益者。
2005年李參加了由怒江衛生局和瑞典專家聯合組織的為期7個月的牙醫培訓。和每年也參加好幾個關于急救、中草藥等方面的短期培訓。
雖然醫療條件和生活條件依然很差而工作量總是很大,這些鄉村醫生依然在堅持著。
“這份工作給了我們榮譽感,”李道出了讓他們留下來的力量源泉。“是鄉親們的尊重和精神鼓勵一直激勵著我們前進。”
英文原文請見:http://www.tsdianying02.cn/cndy/2011-01/07/content_11806157.htm。特別說明:因中英文寫作風格不同,中文稿件與英文原文不完全對應。(中國日報記者 張子軒 編輯 呂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