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委換屆即將開始,山西260名紀委書記和組織部長電話被集體公開。但是經記者撥打,260個號碼竟然有145個無法接通。2011年3月28日央視《新聞1+1》播出《沉重的“電話”!》,以下是節目實錄:
解說:
黨委換屆即將開始,山西260名紀委書記和組織部長電話被集體公開。
王民(陽泉市紀委書記):
一共接了100多個。
王琦(晉中市紀委書記):
平常每天應該就是20個左右。
宋師璇(陽泉市組織部長):
一天二三十個。
解說:
電話公開,記者撥打,260個號碼竟然有145個無法接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話務員: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朱先奇:
公布這個信息的時候正好是雙休日,所以有一些手機沒有開通。
解說:
上級要求,話要接通、事要落實,接受監督。下級反映,推銷廣告、夜間騷擾徒增煩惱。
宋師璇:
絕大多數是推銷產品、推銷書籍、報刊。
王琦:
打電話接起來沒人說話,之后發過來短信:試試你這個電話通不通。
衛洪平(大同市紀委書記):
天天打電話,有時候半夜也有。
解說:
官員電話公開能否嚴肅換屆紀律?《新聞1+1》今日關注——沉重的“電話”。
主持人(李小萌):
歡迎來到《新聞1+1》。
我們每個人大多數都有自己的手機號碼,如果你所供職的單位要求你因為工作原因把這個號碼向社會公布,并且24小時必須隨時接聽,你樂不樂意?而如果這個被要求公開電話的人,是在干部換屆背景之下的組織部長、紀委書記,你又會是什么樣的態度?是拍手稱快還是僅僅淡然一笑?
(播放短片)
字幕提示:
今天下午,記者撥打了山西省委公布的一些縣紀委書記、組織部長手機號碼。
記者:
請問是衛洪平書記嗎?
接電話者1:
不是,他正休息著呢,我是在他休息的時候給拿一會兒。
話務員: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李部長的秘書:
我是李部長的秘書,我們正在下鄉,李部長現在正在談話。
接電話者2:
剛開始兩天的時候(接電話)有50多個,最近少一點,一共100多個。
解說:
今天下午記者撥打了53個電話,23個接通,5個由他人代接,一人占線,剩下的24個無法接通。和之前一些媒體報道的一半以上打不通相比,今天的情況稍好一些。
就在一周前,3月19日《山西日報》以整版篇幅公布了山西省260名市縣紀委書記、組織部長的電話和電子郵箱。因為各地黨委換屆工作即將開始,正是用人不當之風的易發期。為確保廉潔,山西省委常委會研究通過了省紀委、省組織部提交的《嚴肅換屆紀律12條措施》,其中之一就是公布紀委和組織部門一把手的電話。隨后一些媒體就做了調查,他們發現,260個手機號碼竟然有一半以上無法聯系,有的停機、關機、甚至是空號、錯號。針對質疑,3月23日,山西省委組織部、紀委舉行了媒體通氣會。
朱先奇(山西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
因為公布這個信息的時候正好是雙休日,所以有一些手機沒有開通。再一個呢,無人接聽的,我們已再一次核實,發現有兩個號是錯號,我們已經在三晉紅e網上進行了更正,目前這260名同志的手機電話應該說都正常開通。
解說:
今天,從記者撥打情況來看,電話暢通仍然不是那么容易,一些官員也表達了自己的苦衷。今天,太原市小店區組織部長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就接了好幾個電話。
陳其武(太原市小店區組織部長):
一大部分都是出版社、開發商,一小部分是民生方面多一點,有個別是有換屆內容的。關鍵是到了晚上,晚上10點多來電話,也搞不清,就接上了,接上了有時候和換屆沒有關系,就很不情愿接這種電話。
解說:
遭遇推銷廣告、夜間騷擾電話,如果屬實,這的確讓干部們頭疼。因為有些官員被公布的電話就是他們的日常電話,這樣,業余時間也會遇到很多麻煩,而接完電話到處理,也還需要時間。
記者:
那像一般真正反映情況的,您會怎么處理呢?
王琦(晉中市紀委書記):
那我就轉到信訪室這兒,讓他把具體的材料寄過來,然后按照正常的渠道處理就行了。
解說:
進入換屆階段,要求電話都開機,保證24小時暢通。這是一位紀委書記收到的上級的要求。而針對公布電話暴露的問題,山西省紀委也已開始制定措施,來確保話要接通,事要落實。比如建立健全熱線電話、來信來訪和網絡舉報三位一體舉報平臺,明確換屆監督承辦人,每月抽查一次熱線電話接聽情況。此外,再公布一部固定電話作為補充,換屆期間全天候接聽。
而圍繞山西的手機問政,各種觀點也是針鋒相對。公布電話是否流于形式?是否會侵犯官員的私人空間?監督的成效又體現在哪里?公布電話似乎又帶來了新的問題。
市民1:
增加了透明度,公開一些。
市民2:
比如有人知道你的電話之后,就亂七八糟隨便給你發短信、打電話,這肯定不好。
主持人:
260個電話被公布的新聞遠遠不如后面這一條,就是260個當中,145個無人接聽,好在真是有記者不厭其煩,逐一地打過去。如果不是有記者這樣做的話,恐怕這無人接聽就變成了無人問津。巖松怎么看這所謂全國首例公開領導干部手機?
白巖松(評論員):
也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把政府信息公開和政府官員個人電話號碼信息公開就給劃上了等號,政府信息公開變成了簡稱了。不對,政府信息公開是政府信息公開,公布個人電話號碼是另外一回事,我現在非常同情這260位官員。
最開始的時候,這條新聞一曝出來的時候,260里頭有145個電話打不通,相信當時還會有很多人一瞬間,這145個官員怎么要求打電話讓老百姓有暢通渠道等等。其實換個角度想,誰給了更高層這樣的一個權力可以公布260個組織部長和紀委書記的電話號碼呢?
主持人:
他們是公務人員啊,公務人員的私人號碼也是屬于私人信息嗎?不能公開嗎?
白巖松:
不僅僅是一個個人隱私的問題。這個我還真問了,在世界各地還真找不到把官員的個人電話號碼給公布了,然后作為政府信息公開或者黨委信息公開一部分的舉措,看樣這是中國的一個發明。但是我們接著要思考的是發明的對不對,首先我們必須要談到個人是要有隱私的。這個電話是不是公布的個人電話?如果公布的是個人電話的話,個人隱私要保護,他有沒有休息的時間?他是人哪,對吧?接下來的時候,這話費怎么算啊,哪個是公家的?哪個是私人的?還是以后私人電話都是公家給買單?等等,那您可以跟我說,不是私人電話,是專門為他配一部電話。我算了一筆賬,如果260個人,不是私人電話,專門配一部電話的話,把一年的電話費再加上電話算起來,咱們就算3000塊錢,小100萬去了,這100萬該誰出呢?
主持人:
我們目前把這個問題放在這兒,在干部換屆選舉的背景下,這樣做有沒有可能起到所謂初衷的這樣的目的?
白巖松:
我覺得還是善良一點,出發點可能是好的,因為怕在換屆的時候有人有舉報的但是沒有門路等等。
首先就懷疑了,原來不公布一把手的電話號碼就會沒有渠道,就沒有正規渠道,沒有可以解決問題的地方,只有公布了一把手的電話號碼才會,那我覺得這個工作要反思。
第二個可能是有好的想法,是希望將來有這樣的一個渠道等等,但是也要找好的一條路徑。我舉一個例子,在這里我一下子看到了我特別擔心的東西,在十七大報告里頭明確表達了對一把手權力過大的擔心。為什么在這樣一個需要有民主程序和正常的機制舉報等等很多方面的時候,只公布一把手的電話號碼?他在電話中是要決策還是不決策呢?最后不還是像那個人說的那樣,我接到了這個情況的話,我還得讓他寄材料到我們的信訪辦等等,用普通的人說話了,這不是多費一道程序嗎?變得更加麻煩。
另外,恐怕還有很多很多的這種因素,騷擾的等等不厭其煩,我覺得這里頭可說的空間太多了,但是與其說指責現在似乎有人在努力的讓電話保持暢通,我說不,回到原點去。為什么要公布個人的電話?我們難道沒有其它的道路嗎?
主持人:
當私人電話因為職務的關系向社會公開會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我們來聽聽一位過來人的說法。他是教育部的前新聞發言人王旭明,他的電話當時就是公諸于眾的,咱們聽聽他的感受。
(電話采訪)
王旭明(語文出版社社長、教育部原新聞發言人):
我個人認為公布有關部門負責人的工作電話號碼,或者是他工作部門的電話號碼,對于促進公開,對于加強和公眾的聯系是有必要的,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當然帶來的弊端也顯而易見,特別是公布有關人員的私用電話,這可能帶來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影響我們有關部門人員的私人生活。這個可能是應該避免的。
我個人認為這里頭監督官員可能有很多種形式,如果通過這種形式作為對官員的一種監督,倒是值得商榷。因為官員首先他是公民,我們應該尊重公民的隱私權和個人生活自由的這樣一種前提下來進行監督。我個人更主張應該公布部門電話或部門值班人員的工作電話。
主持人:
顯然旭明的觀點跟剛才巖松是接近的。另外,這樣的一個公開究竟能不能起到一個監督的作用?日常我們的渠道應該是什么?在這種換屆背景下才公開是一個現上轎現扎耳朵眼的效果。
白巖松:
對,剛才我已經說了,如果公布的是一個私人電話,到底這個權限是不是越界了?如果公布的是另給他配一部電話,我們先姑且不管近百萬的費用或者說是幾十萬的費用,如果要公布的是一個公用的、移動的電話的話,為什么原來我們在各個機構里面沒有這樣一個可以反映情況的、24小時有人值班的,并且可以匯總、登記在案的這樣的一個舉報或者說是可以反映社情民意的通道呢?應該把重點放在公共電話的設立上。
很多年前,當2003年之后,中國開始政府新聞發言人培訓的時候,我一直也會參與其中,當時也跟國新辦的主任趙啟正溝通過,我說可千萬不要再犯這種錯誤,去公布一個個人的電話就以為是政府信息公開了。不對,政府新聞發言人不是一個人,這個話聽著像罵人,不是。我跟王旭明也溝通過,他肯定也會同意我的看法。政府新聞發言人不是一個個人,其實是一個個人以及背后的團隊。
比如說公安部的武和平,我舉一個例子,他是公安部的新聞發言人,但他其實又是宣傳局的局長,他會有一個熱線的電話,是由工作人員匯總,需要他去解決的問題由他解決。比如說鐵道部的王勇平,比如說原來在教育部的王旭明,我覺得一個合適的新聞發言人是一個機構的標志,其實不用我覺得,我去香港看,去國外看等等,全是這樣,只有到我們這兒發明了一種新的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