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奧斯維辛集中營被關押者中曾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離開該集中營的唯一通道是火葬場的煙囪。但也有個別幸運者能夠騙過警衛的盤查從大門走出去,現已89歲高齡的波蘭老人耶日·別萊茨基和他的同齡戀人齊拉·齊布爾斯卡便是其中一例。據美國媒體7月20日報道,別萊茨基日前在位于波蘭奧斯維辛鎮以南約85公里的家中向媒體講述了他66年前為了愛情冒死從集中營逃脫的驚險故事。
*** “魔窟”相遇
1940年4月,年僅19歲的別萊茨基因被懷疑是“抵抗戰士”而被占領波蘭的德國納粹軍隊關進了奧斯維辛集中營。別萊茨基成了首批被關押在該集中營的波蘭“犯人”之一,其編號是243。別萊茨基被派往倉庫進行勞動,在那里他偶爾能獲得額外的食物供應,這使得他得以生存下來。
1942年,第一批猶太人被“輸送”進了奧斯維辛集中營,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被徑直趕往奧斯維辛二號集中營(比克瑙)的毒氣室,只有一小部分人被留下來從事強迫勞動,由于環境極為惡劣他們最終也死在了那里。
1943年9月的一天,別萊茨基被調往奧斯維辛二號集中營的一個儲糧倉庫勞動。當另一名被關押者帶領別萊茨基熟悉勞動地點時,倉庫的大門突然打開了,隨后一群猶太女“犯人”走了進來。
“其中一名黑頭發的漂亮女孩似乎沖我友善地笑了一下,”別萊茨基在回憶起他與齊布爾斯卡的初次見面時說。當時,齊布爾斯卡被安排去修補裝盛糧食的麻袋。由于同在一個倉庫內勞動,兩人見面的機會漸漸增多,后來,他們的友誼發展成了愛情。
齊布爾斯卡在1983年撰寫的回憶錄中描述說,她與別萊茨基熟識以后互相訴說了各自的苦難經歷,而且“每一次見面對彼此來說都顯得極為重要”。
齊布爾斯卡是在1943年1月和她的父母、兩個哥哥和一個妹妹同時被抓捕并送到奧斯維辛二號集中營的。齊布爾斯卡的父母和妹妹被直接趕往毒氣室被殺死,她和兩個哥哥則被安排去參加勞動,后來兩個哥哥相繼死去,當她遇見別萊茨基時已沒有任何親人。她的左前臂上刻有犯人編號29558。
*** 為愛冒險
隨著愛戀的加深,別萊茨基開始計劃如何從這個納粹“死亡工廠”脫身,然后與齊布爾斯卡相守一輩子。
別萊茨基后來從一名在制服倉庫勞動的“獄友”那里秘密獲得了一身納粹黨衛軍軍官的服裝和一本通行證。由于擔心警衛認識通行證的真正主人,別萊茨基利用橡皮和筆把通行證上的軍官名字從施特勒爾(Stehler)修改成了施泰納爾(Steiner),他還準備了一些食物,并為自己弄到了一把剃須刀,為齊布爾斯卡弄到一件毛衣和一雙靴子。然后,他把逃亡計劃簡單地通知了齊布爾斯卡,他說:“明天將有一名納粹黨衛軍軍官帶你去問話,而那名納粹黨衛軍軍官就是我。”
1944年7月21日下午,別萊茨基穿上偷來的納粹黨衛軍服來到齊布爾斯卡正在勞作的洗衣房,故作鎮定地用德語對那里的管理者說他奉命帶齊布爾斯卡到附近的警察局問話,隨后心里一直高度緊張的別萊茨基帶領著齊布爾斯卡穿過長長的過道來到一個側門。
別萊茨基回憶說,當他把做過手腳的通行證遞交給守候在門口的德國警衛驗證時,他能感覺到自己雙腿緊張得直發抖,但仍努力保持著冷靜。“在似乎經過了長達一個世紀的等候以后”,那名昏昏欲睡的德國警衛口中終于冒出了兩個詞:“好的,謝謝。”
盡管已經獲得了出門許可,但別萊茨基緊繃的神經仍無法放松下來,因為他心里清楚一旦被識破他們就會被當場擊斃。“我當時甚至可以感受到脊背的疼痛,我以為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在后面向我們開槍。”當他們走出足夠遠以后,別萊茨基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他發現那名警衛已經走進了值班室。然后,兩人迅速躲進了道路旁邊的灌木叢,直到天黑以后他們才重新開始了逃亡之旅。
齊布爾斯卡在后來撰寫的回憶錄中寫道:“在叢林和樹木中穿行是很困難的,對我來說尤其如此,我不習慣長時間行走
……由于集中營附近沒有任何居民點,我們需要趟過很多條河流,當水很深時尤雷克(齊布爾斯卡對別萊茨基的親昵稱呼)就把我抱過去。”
齊布爾斯卡還記錄說,在逃亡過程中她曾一度累得走不動了,并要求別萊茨基獨自逃走,但別萊茨基堅決不同意,他說“既然一起逃出來了就要一起走下去”。
*** 命運多舛
在經過了9個晚上的摸黑行進以后,別萊茨基和齊布爾斯卡終于抵達了距離克拉科夫市不遠的別萊茨基叔叔家。別萊茨基的媽媽當時也住在那里,當她看見已失去聯系4年的兒子活著走回來時激動萬分。但是,作為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別萊茨基的媽媽不同意他與齊布爾斯卡的婚事,她責問說:“你們以后該怎么生活?該怎樣養育你們的孩子?”
為了避免被納粹分子發現,別萊茨基后來決定把齊布爾斯卡隱藏在附近一家農場里,而他自己則躲進了克拉科夫市里。他們當時認為,兩人分開后被納粹巡邏者發現的概率會變小。別萊茨基至今仍清晰地記得他和齊布爾斯卡分開之前的那個夜晚,那一夜他們是在一片果園的梨樹下度過的,他們決定在戰爭結束之后再住在一起。
1945年1月,當蘇聯紅軍攻克了被納粹德軍占領的克拉科夫市以后,別萊茨基迫不及待地走了40公里雪路,回到齊布爾斯卡藏身的農場。但可惜的是,齊布爾斯卡已于4天之前離開了那個農場。
原來,早在3個星期之前齊布爾斯卡所在的農村地區就已經被解放了。由于不見別萊茨基回來接她,齊布爾斯卡以為別萊茨基已經死了或者放棄了之前的承諾,她于是登上了一列前往波蘭首都華沙的火車,打算前往美國找尋已失散多年的叔叔。就在那列火車上她遇見了同為猶太人的戴維·扎哈羅維茨,兩人迅速墜入愛河并決定結婚。
后來,齊布爾斯卡和扎哈羅維茨經由瑞典前往美國,在紐約他們找到了齊布爾斯卡的叔叔。由于別萊茨基失去了齊布爾斯卡的信息,也不知道該去哪里尋找,最終他在波蘭建立了自己的家庭并成為了一家汽車機械學校的管理人員。
齊布爾斯卡曾在回憶錄里寫道,盡管已在美國定居,但她一直夢想著回到波蘭尋找“尤雷克”,希望他仍然活著。
*** 遺憾終生
1982年,在扎哈羅維茨去世7年以后,齊布爾斯卡在與她家的波蘭籍清潔工談話時提到了從奧斯維辛集中營涉險逃脫的故事。那名女清潔工聽后大吃一驚,她對齊布爾斯卡說:“我知道這個故事,我曾經在波蘭電視臺看見過一個男子講述他帶領著猶太女友逃出奧斯維辛集中營的事情!”
1983年5月,齊布爾斯卡幾經周折終于找到了別萊茨基的電話號碼并打了過去。別萊茨基回憶說:“我聽見有人在電話那頭大笑——或者是在哭泣,然后一名女士說:‘尤雷克,是我——你的小齊布爾斯卡!’”
幾個星期以后,別萊茨基和齊布爾斯卡在克拉科夫市機場見了面。別萊茨基特意獻上了39朵玫瑰花,其中的每一朵代表了他倆分開后的每一年。后來,齊布爾斯卡又多次前往波蘭,兩人還一起參觀了已被改造為紀念館的奧斯維辛集中營,以及當年齊布爾斯卡藏身的農場等多處地點。
“我們感覺到丟失的愛情似乎又回來了,齊布爾斯卡甚至要求我離開現在的妻子,和她一起前往美國,但我告訴她我已經擁有了一個完整的家庭和可愛的兒子,我不忍心離開他們,齊布爾斯卡聽完后大哭不止,”別萊茨基說。
那次談話以后,齊布爾斯卡返回了紐約并表示將不再回到波蘭。別萊茨基也曾給齊布爾斯卡寫信,但她沒有回信。2002年,別萊茨基得知齊布爾斯卡已在紐約病逝。
在接受采訪的最后,別萊茨基意味深長地說:“那真是一種偉大的愛情,我們制定了結婚計劃并打算永遠在一起。我很愛齊布爾斯卡,的確很愛她。戰后我有時會獨自哭泣,因為我們最終沒能在一起,我夜里時常會夢見她,醒來后便止不住哭泣。雖然命運如此,但如果歷史重演的話我依然會那么做。”
1985年,位于耶路撒冷的以色列大屠殺紀念館研究所授予別萊茨基“國際義人”(Righteous Among the Nations)榮譽稱號,以表彰他成功營救出了齊布爾斯卡。
(來源:中國日報網 柳洪杰 編輯:婧遠)